感謝出題的不知名作者,我會努力寫!
※
眨眨乾澀渴睡的雙眼,在今晚第五次為持續發愣的視線點上能維持幾秒濕潤的眼藥水,H轉轉眼睛、視線模糊的看向仍然有著大片空白的螢幕。
左下統計字數的部份被紙膠帶貼上、很文藝地打碼,不過瑩光還是能微微透出字體的黑暗。1764字,這大約是一線作家一晚稿量的零頭,但這就是H從下午兩點一路奮鬥到凌晨兩點的所有了。面對不熟悉的修仙題材,充其量他也不過是個比業餘作者還慘烈的存在。
「你可以不要寫,然後對我強烈抗議。」
S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停下敲打鍵盤的他不耐煩地撐頰看著還試圖想要找資料潤飾那點不算小說的句子,支離破碎的作文不像在圈圈出版社操刀近七年的作家文風。
不過他也知道H不會放棄,畢竟這是工作。
身為責編,他只能給與這個作者建議、鞭他繼續寫到好;身為戀人,他可以直接叫他丟了這份爛工作洗洗睡。但現在的S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該作為什麼樣的角色好。
「在那個時候,你會給我一個擁抱。」
H說,但沒有回頭。
而S丟開他的小筆電,快步爬下床用力抱緊了他的混蛋作者。
「呃--編輯打打--好痛啊--」
「這是你應得的。」
※
紅色雙眼半闔,早已沒把視線擺在嘮叨說教者身上的黑王子繼續他邁入第三個小時的發呆狀態。
他已經睏了,渾身乏力的他甚至連聚焦都覺得麻煩,如果能這樣分解成幾個彩色碎片和硬幣似乎也沒關係。
反正在這個地方除了這一堆嘮叨之外,古魯瓦爾多對大部份事物都沒有興趣。
喔、除了嘮叨之外,也許還有一些血和遺骸。
但現在後者不重要,畢竟在旅行中那些收藏品都會莫名地被處分。
那麼他可以長久收藏的也就剩下最後一個了--
為了這個目的,古魯瓦爾多願意當他最好的聆聽者作為交換。
「說到這裡,你到底有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啊?」
「沒有。」
古魯瓦爾多乾脆的回覆,也因此他可以繼續聽下去。
※
坐在堆滿文件的辦公座位上,神官撐著下顎看向空無一人的室內。
大概是放空的太久了,所以當女魔導砰一聲開門,又把厚達五公分的報告啪地摔在他桌上時,他真的有陣心跳加速的感覺--當然也要他的心臟真的有在跳啦。
盡量裝得面無波瀾地看著他的戀人,聖潔看著她滑過肩膀的白色中長髮,用食指捲了捲後又鬆開。
面對這樣的調情,葉那慈只是瞥了眼桌上動也沒動過的待批文件,接著伸出她纖細地、有著肉桂色指甲的中指和姆指,圈起成為強力的攻擊武器後,毫不留情地彈向神官的額頭。
啪。那是空蕩蕩的腦袋發出的回音。
「如果有時間把眼睛放在我身上,那你應該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看完這些東西。」
「可是。」
神官摸摸額頭,等級一的治癒術在他指尖發出短暫的綠光。
「我的眼底只有妳啊。」
如此肉麻的情話對半死者沒有作用,女魔導只是歪歪頭,用冰冷的手指放在他的眼窩。
「我想把這對眼睛挖出來後你會變得比較有用一點。」
「……妳下次回來前我會把這裡的工作作完,真的。」
※
他的編輯大大越來越常帶著啤酒和炸物回家了。
雖然很喜歡以章魚腳下酒,但H總覺得這等級的深夜特餐不太健康。
他的肚子最近漸漸有變圓的趨勢,S卻相反。眼圈變黑、手腕變細、看起來更像殭屍了。
H知道這是加班操勞過度的象徵。
戳了一塊多肉的無骨雞排塞進S的嘴裡,H皺起眉頭以長輩的口吻教訓他年輕的小朋友。
「我知道你很拼命,不過別把自己捲到老是要加班的麻煩事裡,懂嗎?」
頓了會,S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傢伙根本沒懂啊,出版社裡的各種黑事、派系間的鬥爭還有更多在半年前他未曾得知的內幕。
那些現實可以把他的兩個主編大前輩磨損殆盡,而現在他正開始拿他僅存的一點點熱情搏鬥。
--為了他的混蛋作者H。
不過那些現實還是沉箱底吧,賣夢想維生的作者知道的越少越好……這是他唯一能為他作的。
用力灌了口啤酒,微醺的S對H露出淡淡笑容。
「我不懂,但是你懂我。」
※ 他總是在盆裡留下最後一口罐頭,接著就開始舔手洗臉、一付再也吃不下的模樣。
然後等在旁邊張大金色眼睛不斷哀嚎肚子餓的小貓就有機可趁,
小貓會在僕人的腳邊鑽來鑽去地蹭著、竭盡所有賣萌的本能拼命撒嬌。
--為的就是那剩下兩口的雞胸肉。
舔掉嘴角的碎屑,黑色大貓會坐在三層櫃上盯著小貓充滿感激地吃光他剩下的殘渣。
哇啊天賜的獎賞!嗚喔好好吃!老大果然是好貓!神一樣的好貓喔喵嗚嗚--
聽著這些亂七八糟意義不明的感激,大貓斜斜睨了皺緊眉頭的僕人一眼。
唉,年紀小真好,給人欺負了也不知道呢。
「老大老大!那個苦味一定是大人的味道對吧!」
吃完肉屑的小貓興奮地問道,大貓什麼都沒有回答。
--如果拌在罐頭裡的營養錠碎片是大人口味的話,那小貓很快就會變成大貓了。
※
「我說編輯打打啊,把沙發當床不會腰痠背痛嗎?」
「不會啊,比之前住的套房好,至少不是木板床還是地板,還很暖和。」
「你知道嗎!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是躺在床上欸,你不能用沙發代替這麼重要的儀式!」
「……聽說這玩意兒叫作獨立筒沙發床喔?」
「『沙發』擺在前面,意思就是主詞是沙發!他不是床!!」
「你跟我說文法?我告訴你主詞其實是『床』,沙發是形容詞!不然要叫床沙發!」
「但不管怎樣它還是沙發啊!你看有靠背!」
「你也很靠背啊!所以你現在給我紮馬步當沙發!」
「編輯打打要坐腿上的話,人家願意喔羞~」
「你是想被打斷狗腿是吧?」
「求皇上開恩。」
叮咚--
在S決定要使用人體狗頭鍘處刑時,電鈴聲拯救了H一命。
瞥了大門一眼,編輯大大不耐煩地嘖了聲,只能放H去開門。因此歡天喜地痛哭流涕的作者小小打開門,笑容滿面地迎接兩人寬的巨大包裹。
傻眼的S和滿臉幸福的H對視幾秒,那張獨立筒雙人床決定了他們未來十年同床共枕的命運。
※
天空是一片血紅,就像是天上諸神的血液流淌、如浪淘般舖滿天際。
異教徒把這景色稱為『諸神的黃昏』並非異想,在北方一年只會有一夕天空會被染成血橙色彩。
在兩國即將開戰的此刻,以如此風景拉開序幕果然是命定嗎?
里昂的戰鬥能力雖然有達到平均值,但不論是理性與感性都指向同個答案
--現在就讓這人離開前線。
「滾,現在就回普隆德拉去。」
把菸頭抵在銀匠手背的鐵鎧上捻滅,神官刻意緊抿著唇露出鄙夷神情瞪著一臉錯愕的銀匠。
揚揚手隨便打發,傑斯一向都是這麼對待這個男人。
「隊伍裡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
踏上由大嘴鳥拖拉的密閉車廂,在勉強砍去枯草的便道上,他們就此分別。
身影逐漸變小的里昂仍站在原地,西斜的夕陽將他映成和他髮絲同色的嫣紅。
神官瞥了銀匠最後一眼,那對黯淡的舊金色眼睛、直挺的鼻樑,還有正在無聲說話的柔軟嘴唇。
「但我心上永遠有你的位置。」
他這麼說著,也許。
※
他們睡了場從早上十點到下午兩點的超長早午覺,直到小小B洪亮的哭聲差點掀了屋頂才從床上跳起。
他為可愛的小女兒作了一份有點燒焦的蛋花稀飯,自己則是吃了外熱內冷的水餃和太多的黑醋。
他研究似乎有一百個按鈕但永遠找不到洗衣鍵在哪的洗衣機;
他拆解了好像不太願意工作但其實是安裝錯誤的吸塵器,製造了更多灰塵;
他澆花澆得有些過頭,陽台的地板上積了一層漂浮草屑的泥水;
他被小小B超速行駛的螃蟹車撞到腳指的小指頭、他被壞掉的櫥櫃門砸到頭、他還在掃廁所時滑了一跤。
在驚險萬分的大冒險過後,他終於聽見大門響起鑰匙轉動的聲響。
「欸?你做了晚餐啊?」
脫掉高跟鞋放鬆地踏在白潔的地板上,B子嗅嗅混在飯菜香味裡的淡淡焦味。
「好像還是有什麼燒焦了喔?」
「饒了我吧,冰箱裡的菜快被我燒光才有這一桌啊。」
體力值見紅的K倒在飯桌上,連圍裙都忘了脫。
雖然沒有很可愛很小少女地切到手,但這付操勞模樣活像是加班加了三天三夜。
B子用力搥了下K的肩膀,滿臉微笑地說道。
「在一個多禮拜前,我下班都會在趕稿之前做完這些家事喔,前編輯大大。」
「女神B子吾愛,吃飯可好。」
雙手遞上熱呼呼的半碗白飯,K畢恭畢敬地請老婆大人用餐。
在B子吃下第一口似乎太鹹的炒青菜,皺著眉頭要對他開罵時,K啊了一聲。
身為全職家庭主夫,他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居然忘了。果然還不熟練嘛!
「妳回來啦?」
他笑著說,而B子滿臉無奈地嘆氣。
「我回來了。不過這句話要在我一進門的時候就說吧?笨蛋!」
※
H的腦袋目前是一片沙漠,這狀態已經四天了。
太多不同題材、方向相異、篇幅規格天差地遠的坑滿佈他的眼前……好吧,眼前就剩三天了。
雖然S老早在月初就幫他排好行程,而提面命的要他遵守。
但作者嘛!你知道的,就算沒有萌Game、他還是有方塊世界可以挖坑一路挖到虛空斃命。
不過這次……坑跟腦洞一樣……都開太大了啊……
「這麼看來,你外掛得開得比腦洞大才有辦法趕完。」
清點完H上呈的少少進度,編輯大大坐在沙發上睥睨跪在地板的作者小小,以狠瞪草芥的兇猛發射冷視線。
「我的行程表你有執行的部份只有吃飯和睡覺是吧?」
「對……不對!我我我有找資料!真的啦有找有找你看我對古埃及有了解了齁!」
「你是詳細研究了怎麼作木乃伊吧?要不要我實際操作一次把你作成不死系經典怪物?」
「ㄅ要ㄅ要~」
「ㄅ要你個小鳥蛋!截稿日就後天了你跟我ㄅ要!」
憤怒地站起身,S拎著H的耳朵連著他本體一起扯進房間裡。滿頭霧水的看著S換了套外出服,也隨便扔了件外套給他,H滿肚子疑惑卻不敢發出聲音,深怕他家的編輯大大又狠揍他一頓。
垂著眼滑手機的S思考了陣,用模糊的嗓音喃喃碎念著。
「12:40,看完大概3點,騎車過去十五分鐘……欸你要不要吃爆米花?」
H忍不住想笑的衝動,雖然想流淚的成份再多了點。午夜場電影是他們難得的小小約會嗎?
他家彆扭的戀人雖然很笨拙,但身為他身心靈的餵食者,十足有經驗且非常迅速敏捷。
--就像校正他的稿件一樣。
※
那到底會是多遠的距離呢?
從遠處望著身著天藍色的新製長袍、在南門公園椅上坐得直挺的新任主教,神射還是退縮了。
畢竟將近一季沒有在一起亂晃了,從炎熱的夏季到晚風冰涼的深秋,普隆德拉轉為結霜的季節。
三個月前,祤在聖職者固定的檢定考中得到了主教考試的資格;而後他的哥哥們為他作密集的集中訓練。
那些在整個大陸到處亂晃的懶散日子也就得『暫時』告一段落。
或者是因為祤的忙碌、或者是熾鷹小小的忌妒心,他們很突然地斷了通訊。
--直到現在。
祤緩緩站起身,目光凜冽地射向熾鷹躲藏的樹林。
在神射打算從樹叢絕體絕命地逃亡時,由神官口中吟頌的範圍讚禱讓他露了餡,有小天使在頭上打轉灑彩花的模樣可是只有組隊契約的隊友才能擁有呢。
放棄逃跑的念頭,神射看著主教向他快步踏來,僵著臉的模樣不像是面癱、而是隱忍氣憤。
於是他搶好久不見的鐵拳落下前說。
「我以為和你組隊已經是回憶了。」
而主教狠狠揍了神射一拳後,向他張開緊握到印出指甲戳痕的手掌。
「每個今天都會變成明天的回憶啊。混蛋,不準讓我有哪天回憶錄是白的。」
※
「讚頌眾神,我等神威代行者全心全靈皆為主神所有……」
看著主教桌上的筆記,十字刺客歪頭看著那句十足挑戰他主權的禱詞。
不過想當然耳,這個主教渾身上下、從頭上的呆毛一路到腳指甲都是他的財產才是。
雖然如此,他還是開口問了。
「這句禱詞這樣講,你要怎麼解釋你沒有外遇?」
纖細的、塗著馬卡龍色的貓指甲在紙張上搔刮,唰唰聲響像是搔在他耳骨般麻癢。
與其說是要他看著那行字,不如說這是暗示意味明顯的挑逗,主教當然知道他的貓又假裝吃醋了。
但這樣的遊戲他們從來樂此不疲。
「怎麼會外遇呢?你就是我的神啊。
「我可是很虔誠的,我的全身全心全靈都屬於神,也就是身心都屬於你。」
若有其事的吻上十字刺客的指尖,主教用眼角窺視著他的貓、或者說他的神。他唇角傾斜的角度要說是微笑,更像是另外一種意義深遠的圓弧。
「所以說向我祈禱會得到什麼呢?我可不會加護喔。」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