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手借貸]data 004: 關於人類、大貓與小貓的夜晚

貓手借貸一：迷子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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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人類和女孩一樣，似乎長時間都不會在家。

雪花的印象裡，女孩有時候七個日夜會出現，更多時間是長得他算不出來的日出日落。

他還太小，只會從一數到十，超過十以上他會再算一次一到十，如果超過兩次十雪花就真的搞不清楚要怎麼算了。

取代女孩的是另外一個人類男性和女性。

他們會走進檸黃色的房間裡幫雪花倒滿飼料、把埋著豐富「大秘寶」的砂盆淘過一次，

偶而會把有一堆白毛飄浮的水倒掉換盆新的。

雪花特別愛喝那時候的水、特別愛用乾淨的砂盆，然後等著女孩回來。

她在家的時間雪花每天都有新的水可以喝、可以撒嬌不把臭得要命的便便埋起來。所以雪花非常非常喜歡女孩，雖然她好久好久才出現一次。

而人類女性的出沒時間比女孩長的多。

有太陽的時間不在，而當星星和月亮掛上天空、全世界都充滿食物香氣時她就會出現。

她會端著自己的飼料坐在大方盒前，看著鮮豔的色塊跑來跑去，
摸摸黑色大貓、抱著那隻不苟言笑的恐佈大貓在床上滾來滾去，
或者是拿起大貓一點都不感興趣的白色毛條棒──

不，為什麼大貓會對那無動於衷呢？看那個煩貓的抖動，不打它怎麼行呢！

「給我停下來──」

撲向非常像自己尾巴的白色毛條，雪花撲空、但是毫不放棄地追逐著它擺動的軌跡。

他知道這隻毛尾巴會滑過床緣 ，輕敲他屁股後面那塊地板，和自己的尾巴一起玩耍。

但雪花從來沒猜對過，女性人類太狡猾了。

盲目跟著亂揮的尾巴到處亂跑，雪花沒一次真的追逐到它、好好地咬他一頓。

最後、氣喘吁吁的他盯著離自己依然是二十公分遠的白尾巴，

搖搖屁股、他最後一次集中精神向它撲了上去。

它果然撲到了一團毛茸茸的物體，不過不是白色、是一團黑。

雪花發現他撞到的是黑色大貓軟綿綿的肚子，

很快的他就被沒伸爪的貓掌連續巴頭，還另外得到好幾聲凶狠的威嚇哈氣連發，

嚇得雪花只能夾著尾巴不斷後退。

「唔！對不起……」

「你這白癡你以為為什麼我不去追那條白尾巴就是因為根本追不到你難不成沒發現那煩死貓的白毛另一端是僕人的手嗎你只是被他操作行為模式了身為高智慧的種族你居然──」

夜星還沒有罵完，便看見僕人把雪花抱了起來，還用手指輕輕點了幾下他的鼻頭。

黑色大貓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那是他和僕人之間少數共通語言的其中一種，
意思是『不行』。

瞬間安靜下來的夜星有些吃味地看著雪花在僕人的懷裡縮成一團、連耳朵都被嚇得平貼在腦後。恢復冷靜的黑色大貓自顧自地跳上貓跳台，在頂端蜷成一團後用屁股對著他們兩人。

──哼。

大貓的反應讓雪花完全進入沮喪的狀態。

他對自己剛到那個家的時候還有點印象，媽媽和其他兩個兄弟都不見了。

是女孩把他從充滿灰塵的空花盆裡抱了起來，放進她檸黃色的房間。

那時候黑騎反應跟現在的大貓非常像，從他對黑色大動物有記憶的那個時刻開始，黑騎常常背對著女孩和他趴在地板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是不是今天或明天黑色大貓就會跟黑色大狗一樣，把他從這間房間驅除呢？

那他是不是真的就要像前幾天一樣得跟鴿子搶麵包屑，

在餓得昏昏沉沉的時候走進某條巷子裡，再被不認識的大狗當作宵夜吃掉了呢？

把頭埋進女性人類的臂彎裡，玩得非常疲倦的雪花仍然沒辦法好好入眠。

在燈被熄滅之後，又窩到床板下的雪花等候著大貓說好的「諮詢時間」，

不過隔了好一陣子、貓跳台上還是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偷偷從床下探頭的雪花從窗戶裡洩進的光線清楚地看見了大貓不動如山的剪影。

依舊是剛才的模樣，面著牆壁，用毛茸茸的屁股對著所有人，就像是和整個世界抗議。

於是雪花只能選擇依序跳上貓跳台，來到貓塔的頂端。

這時白色小貓才發現這隻黑色大貓醒著，金綠色的雙眼在黑夜裡閃著不可思議的光線，就像是夜空裡閃爍的星星似地。然後大貓很精準的表述了自己的特徵。

「夜星。」

「咦？」

「母親給我的名字是夜星，這附近的貓叫我貓手，我負責處理這一區貓的各種問題。」

「那、我可以──」

「這時候你必須先介紹自己的名字。」

「媽媽叫我雪花。」

「理所當然，冬天出生的白子。你還是兄弟姐妹裡唯一有著純白毛皮的孩子對吧？」

張大了那對金銀異色的眼睛，雪花不自覺地崇拜起這隻大貓，

他開始覺得自己也許能回到那個檸黃色的小房間裡去了──如果黑騎不會再趕走他的話，他還是可以慢慢數著月亮和太陽交互落下的次數等候女孩回來。

夜星似乎相當滿意雪花一臉崇拜的模樣，搖搖尾巴，回過身換了個姿勢、空出足以讓這隻小貓坐下的空間，畢竟他們還得長談呢。

「想要委託貓手什麼？」

「我想要──」

欲言又止，雪花認真地思考著。

他是想要回家的，非常想，不過黑騎那時說過了不讓他回去。

在那個檸黃色的房間裡，他所知道的只有放著他糧食的大碗，漂浮著貓毛的水盆，還有埋著他每天努力生產的廢物、會散發出奇怪味道的砂礫，還有總是幫他打理一切的女孩、還有……

──漆黑的大狗。

他總是趴在地毯上看著自己玩弄紙團、一邊嘆氣；

在雪花發脾氣尿尿在女孩的床上時，他會默不作聲的拖下床單或棉被塞進床底；

在他吃完糧食餓肚子時，大狗總有辦法打翻食罐讓裡面的食物滿地滾來滾去。

對雪花來說，有他的生活領域、有女孩和黑騎的空間才是他所能理解的家，

如果少了任何一項都不是。

到底為什麼這麼溫柔的大狗會突然把他逐出家門呢？

雪花停頓了非常久。夜星沒有打斷、只是等候著小貓說出他想要被協助的部分。

然後在長長的寧靜中，白色小貓用櫻色的肉掌抹抹臉後、堅定的說。

「我想拜託夜星找到一隻大狗，我想要和他一起回家。」

「啊？」

「我想找到和夜星一樣黑、但是有十個夜星大的大狗！」

又停頓了好一陣，感到邏輯像是被玩過的毛線球般錯亂的黑色大貓不解地歪頭。

「狗？」

「其實一起住在家裡的大狗……和我一起出門，不過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所以我走丟了。」

「理所當然，那是狗。雖然稱不上天敵，不過有六十七百分比的街貓被狗攻擊過。」

「可是黑騎他從來沒有……」

不，他攻擊過。

就是那個夜晚，他被趕出門的夜晚。
黑騎咬了他一口，直到現在他的小尾巴上都還包著紗布。

但即使如此、即使害怕得一看到黑色就想發抖，

雪花還是想要知道為什麼黑騎會想要把他趕出家門，他想知道為什麼自己被討厭。

看著小貓又陷入奇妙的沉默，夜星偏著頭等候。

一隻想跟不喜歡自己的大狗一起回家的小貓咪？也許是個超出自己想像的大麻煩呢。
他想。

正準備開口讓雪花放棄的時候，他似乎理清了什麼、終於說話了。

「和黑騎分開的時候，他有點奇怪……」

「嗯？」

「他追……不，他跑過馬路的時候被一個灰色的大怪物攻擊了……」

「灰色的大怪物？攻擊？」

「四隻腳都是圓型，跑得很快。眼睛會發光，連屁股上都長了。前面的眼睛是黃的、後面的眼睛是紅的。前幾天還在外面的時候，只要一到白天那種怪物就會到處亂跑，就連晚上的時候也會一直出現……我真的很害怕他們也咬我。」

聽著雪花童言童語的描述，夜星啞口。

如果這是他在閒聊路上看到的未知生物的話，夜星會努力忍住大笑跟他說那叫作『汽車』，是人類重要的移動工具。但現在他說明的是一隻黑色大狗被灰色怪物攻擊

──也就是指某隻大狗被車撞到的事。

孩子啊，就連人類本身都會被這樣的怪物攻擊致死，更何況是體型比較小的我們？

不過這時候就放棄對貓手夜星來說未免言之過早，幾分鐘前才剛誇下海口和小貓說要接下委託呢。

緩慢地眨眨眼，夜星又換了個姿勢，準備入睡的姿勢。

「第一次聽到這種委託呢，不過就接下來好了。」

「真的？」

「就算是假的你也只能相信，不是嗎？」

盯著應該要跟他道過晚安就下去床底睡覺的雪花，夜星有點不耐煩，

他還得思考下該怎麼開始這件案子呢。

「你還不想睡？我倒是很睏了。」

「之前在家裡都是睡在枕頭上或者是黑騎的肚子上……」

「………欸，」

看著雪花一臉愛睏的打哈欠，踏著亂七八糟的腳步在他的身邊轉圈圈，夜星突然覺得大事不妙。

「你該不會是想睡在我的肚子上吧？」

　　這是夜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帶孩子，
　　但已經九歲的他其實一點都不想體驗這種不需要的喵生經驗。




TBC...